阿乙己

午后三点，是操场最热闹的时候。跑道上腾起细密的尘埃，混着少年们汗水的咸味。就在这片喧嚣中，我看见了阿乙己。

他独自在角落的沙坑旁练习立定跳远，深蓝色运动服洗得发白，裤腿短了一截，露出瘦削的脚踝。每次起跳前，他都要郑重地推推眼镜，双手前后摆动七次——永远是七次，然后奋力一跃。落点总在及格线附近，激起一小团沙雾。

“阿乙己，你这成绩可不行啊！”体育委员抱着记录本路过。阿乙己扶正歪斜的眼镜，额发被汗水黏在眉骨上：“差、差一点就优秀了。你知道么，立定跳远讲究爆发力与协调性的统一……”他开始引用某本体育教材的理论，声音渐渐淹没在远处的哨声里。

没人认真听他说完。就像没人注意到，当所有人冲向篮球场时，只有他还在反复测量起跳线到落点的距离，用粉笔认真标记。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，那截粉笔还攥在汗湿的手心。

多年后同学聚会，聊起当年运动会的风云人物。有人说：“记得阿乙己吗？他考了体育教师资格证，在老家带出了全市跳远冠军。”举座愕然。原来有些坚持，本就不需要喧哗的看客。就像沙坑里的脚印，风过无痕，却曾真实地丈量过土地。